番鸡茄蛋汤

往后的日子都是崭新的,再也不许回头看了。

【诚韦诚】烁玉流金 06






两人从秘密监狱出来,一时千头万绪堵在心头,竟是不知从何捋起。半晌还是明诚开口:“美琳那里……女儿家伤了脸,我们也不好唐突去探视。我让徽茵以司令的名义去一趟,另外她要是在外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姐妹,也可以接进来一处住几天,有人陪着总是好些。”

方孟韦提起这话心里既气又愧,眉头皱得更紧:“说到底也是我们连累她,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只是这件事……早晚还是要让周凯知道才行。”

明诚苦笑:“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这会儿人怕是已经在中央医院了,但愿徽茵去了不要被赶出来。”

“无论如何,早点查清了梁净怀背后的人,了结了这些烂账,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方孟韦抬手松了一颗领扣,顿了顿道,“你上次问我做戏的事情,照说也不是完全找不出由头……”

明诚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话都撂给单福明了,我们俩再这么兄友弟恭的,那肯定是自己打脸。还好方才在司令部吵架,路过好些人都看见了,也算是个见证。”

方孟韦被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逗得要笑,又觉得不太合适,干咳了两声:“我不是说这个……上回唐家派人来,不是你去应付的吗,虽说是父亲的意思,但底下人多有不知道的,有不少议论,我当时没当回事儿,现在想起来,觉得倒正好可用。”

明诚想起当日自己在唐家师爷面前冒充央军太子的事情,明白过来:“底下人说我拿那个事儿向你示威?啧啧――伴君如伴虎啊,你们父子俩托懒,推我出去当恶人。”

方孟韦直想一脚踹他出去:“什么时候了还满嘴跑火车?”

明诚见他松了眉头,也就不再调笑,正色道:“我知道了。那些煽风点火的事情,我慢慢安排人去做,不过单福明那里,想挖出东西,恐怕还得找司令借点力,你自己看着办。”






明诚着意安排,再加上方步亭有心放纵,央军上下关于明诚和方孟韦兄弟阋墙争权夺位的流言一时间甚嚣尘上。偏这二人商量好了,为做戏做真,并没有刻意避嫌,该一同出入的场合还是一同出入,表面上依旧兄弟和睦,反倒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真实感,以至于小半个月过去了,流言不熄反盛,竟有愈演愈烈的苗头。


这一日方孟韦照常去作训场练兵,明诚从参谋部出来,听朱徽茵讲了医院的状况,说是周凯这小半月每日到病房点卯照顾未婚妻,突然心下一个闪念,一时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思量了半日索性决定自己去一趟。到了中央医院,却没去美琳的病房,而是转了个方向径直去了家属休息室。

中央医院是央军的附属医院,平日里极少有非军人军属的其他人来看病,因此这休息室几乎也就成了央军专用。明诚放轻了动作推开门,果然见周凯侧对着他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把制式唐刀――那是周凯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配刀。

听见有人进来,周凯抬起刀尖点了点茶几,明诚一看,桌上一壶两杯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知道此时此刻有客要来,提前预备好的,不禁哑然:“徽茵在我和孟韦手底下可有快十年了,你倒支使得动他。”

周凯冷笑:“她要不是揣摩清楚了你那一万八千个心眼儿,也不必平白给我递消息。”

明诚闻言叹了口气,收敛了神色:“确实是我自己想来。这件事,总得亲口和你们道歉才是道理。”

周凯抬眼:“我要是图你这句道歉,半个月前就提刀砍进你参谋部了。”

话不好听,意思明诚却心里明白:“你放心,叫美琳也放心。只是这件事实在是急不得,早则一旬,晚则半年,再大的海口我也不敢夸了。”

“我给你指条路子。”周凯把手里的唐刀抽了三分出鞘,雪亮一截刀面把主人眉眼映得越发深而锐利,“单福明在东九胡同有个三进的宅子,养着个外室。虽说祸不及妻儿,但这买宅子的钱是怎么来的,你大可好好盘问盘问。”


东九胡同是平城数一数二的富人区,地段好的大宅子光空宅就价不下万金,更遑论添置家具摆设吃穿用度。央军团级军官一年的正常薪俸也够不上这花销的十分之一。此事若是查实,就等于抓住了单福明背后那人的半只马脚,实在大有可为。明诚原本还打算借方步亭的力去查单福明,现在看来竟是大可不必。

明诚于是郑重道谢:“我会小心查访。”

周凯长长叹了口气,收刀入鞘,抬手指了指病房的方向:“去看看吗。”

“改日吧,我叫上孟韦一起。”明诚低头想了想,“阿超……还得委屈他在禁闭室里待一阵,我嘱咐过了,不会叫他受苦。”

周凯点头:“多谢。”

“美琳那里……你预备怎么办?”

周凯闻言舒展了眉眼:“等她再休养一阵,我就求婚。明媒正娶,做我周凯的妻子。”






晚间明诚回了方家大宅,与方孟韦细说了今日去见周凯的事,提及美琳一节,方孟韦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放下,当下便兴高采烈打算起来:“等年底何先生从红井回来,我们可以去请何先生替他们主婚!”

方孟韦说的这个何先生,是华北一代名士鸿儒何遗棠,是方步亭少年时的授业恩师,也是他兄弟二人的启蒙老师,德高望重,早年致仕回了平城远郊红井老家,现如今已经年近耄耋,身子骨却还硬朗,每年冬日多携儿孙至平城避寒,顺便与方家父子团聚过年。

明诚闻言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可以去……你笑什么?”

明诚右手撑着额角,也不说话,只看着他低低地笑。方孟韦愣了一阵也反应过来,顿时窘得手脚都没了放处:“我……多少年前的事了!小时候的玩笑话,只你揪着不放,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原来当年方孟韦六七岁的时候,何遗棠门下有个弟子成婚,便请老师做了主婚人,方步亭作为师兄,带了明诚方孟韦两个孩子前去观礼。方孟韦一个小不点,什么也没看明白,只觉得何先生念的那一段文章实在好听,宴罢宾客离场的时候,趁父亲兄长不注意,自己偷偷跑到前席,拉着何遗棠的袖子,要先生也给自己念文章。满堂宾客忍俊不禁,何遗棠抚着方小少爷的后脑大笑不止,当即答应方孟韦日后若有了心上人,带来给自己看看,必定替他念婚书。这笑料时间太久远,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在面前提,乍被明诚这么一抖出来,方孟韦一时间尴尬得连话也要说不出来。

明诚笑了半日,把方孟韦拉到书桌前,从背后握住他手拿起笔:“大丈夫一言九鼎,下次见了何先生,可别忘了写好婚书请他念。”方孟韦被他箍在怀里,两个人笑闹了一阵,方孟韦隔着书桌望向窗外郁郁青青一树侧柏,握着笔怔了怔,不自觉抬手落墨,写了两行字。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这树侧柏是明诚十五岁出国留学之前,方步亭带着他们兄弟二人种在庭前的,到如今也有了十余年光景,长得已经与二层小楼齐平。明诚看得他这一句,百般念想涌上心头,一时竟止不住有些鼻酸。重新带着方孟韦握了笔,抬手续了两行:


从今系赤绳,约白首,两姓同恩,一堂结缔;

到此联五珠,合双璧,鸳谱存歆,鸿笺载喜。


方孟韦失笑:“你倒当真写上婚书了。”

明诚在他耳垂上磨了磨牙:“叫你好好的非要怄我?长干行写的什么,你不知道?”

方孟韦笑着扭头躲了躲:“我们两个当兵的,哪儿那么多酸腐忌讳?”见明诚不依不饶,眼看就要上手,只好连声告饶,答应改日一定把婚书续完。终于哄得明诚放了手,坐下来谈正事。





东九胡同的宅子是个天降的饵,但真想引鱼上钩,务必得有十二万分仔细和耐心,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再想找到突破口就是难上加难了。于是二人商量定,人前继续演戏,暗地里启动了方步亭当年交给明诚的暗线,只求稳不求快,务必把这宅子的来历及宅内相关人等扒个干干净净。


一晃又是小半个月过去,两个人终于等来了第一个有份量的消息。


“你说……单福明宅子里的那个外室,不是他自己的人?什么叫不是自己的人?”

“不是内人,那自然就是外人……”明诚憋着笑干咳了一声,“我看这单福明,怕不是养了个外室,是供了个烫手山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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